超声室的故事(九)报告出错了

文/任传江(哈尔滨市双城区人民医院)

请不要把你的秘密告诉我

我知道

真实的谎言

内心需要承受

多少挫折

感谢曾经那些月光

抚着梦的颜色

不知道还能怎么说

在超声室的故事里

我收获了很多

也深深知道

无论多么美的风景

也只是路过

只有心中有味道的回忆

如同石头上的火焰

火焰里的露珠

却依然带着我的祝福和寄托

曾经写过这样一首小诗,回味一下我们的故事里的心酸,内心的曲折,我说,故事是真实的谎言,有故事的人才是谎言里的真实,可真实的人可都会犯错误,犯错误的人都希望别人能够包容与理解,自己接受教训后以后不再犯错,当然,有些错误是原则性的,不能被原谅的,犯错误的人因此要付出代价。我们的故事是在报告单出错了以后发生的。

那是一个令人难忘的一天,一个三月份第一个周一,春节刚过,阳光很好的日子,乍暖还寒,或许今年是第一个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春节,空气里有种刚过完年的憋闷的躁动,每年三月医院都是最忙的,超声科也不例外,春节期间的暴饮暴食,作息紊乱,无节制的挥霍,物质的,精神的,身体的,导致了各种疾病爆发,诸如胰腺炎,胆囊炎,急性胃肠炎,阑尾炎等等,还有心脑血管疾病。还有回家过年的那些外出务工的,无论在外面混的如何,在家乡父老面前总是衣锦还乡,成功人士的模样,真诚的也好,伪装的也好,总是要略显孝心,带着父母到医院体检一下,这群人总要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和身份,找关系,找认识人,能提前检查,虚荣心便得到了满足。

就在这样的一个周一,可想而知,超声科患者爆棚了。

秩序还好,可能要检查的人太多,大家还能理解,认为能排上已经不错了。

我正在四诊会诊一个疑难复杂患者,我们的导诊马大姐来找我,“主任,你快去看看,二诊出事了。”我头翁的一下,“二诊今天是陈医生班,他也是我们科的骨干力量,怎么会出事呢?”不由多想,给出了会诊意见后,我匆匆奔向二诊。

走廊里人潮涌动,经过一阵努力,穿过拥挤的人群,推门进入二诊,屋子里没有吵闹,陈医生还在为病人做检查,

帘子后边有人在等待,我看到有一个大妈一样的女人坐在陈医生和文员身后的椅子上,年纪大概60多岁,微胖的身材,短发,倔强的波浪卷,圆脸,面色有些涨红,大眼睛,嘴角向下微垂,上身穿较宽松红色短袖衫,下身黑色裤子,前胸一起一伏,能感觉到她可能刚刚有过情绪激动,现在还在生气、运气。

“怎么了?发生了什么事?”我问。

“主任,是这么回事,这个大娘查肝胆胰脾,她胆囊做过切除手术,小美忘记把模板上胆囊割掉了,报告就发出去了,这主要还是怨我,刚才患者太多,这一忙就没审核好。”陈医生不无自责地说道。

“噢,是这样啊。‘’我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,其实,是我感觉错了,事情远远不是我想那么简单。

“小陈,你一会再给这位大娘重新查一次,从新发报告单。”我以为这样说就能圆满解决这个事了。

“主任,刚才都给她重新检查一次了。不行啊,要不我都不找你了。”陈医生心有余悸地说。

我看看稳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红衣女人,似乎突然感觉她脸上有两条横肉,她二目微闭,一言不发。

“您好,大娘,我给您道歉了,您看看再给您检查下,重新给您出个报告,怎么样啊?”我恭恭敬敬。

“不行,不能就这么算了,这报告错了给我造成多大伤害啊,这小丫头态度还不好,我这心脏病犯了。”她瞪着眼睛,厉声戾气。

“您看,她已经知道错了,我们也承认确实有错误,工作有疏忽的地方,我们也诚恳地向您道歉。她还是是个孩子,就像您自己孙女一般大,咱自己家孩子有时也会犯点错,我批评她,您原谅她好不好?”

“孩子?她多大?你们雇佣童工啊,有证没有?”。红衣老太还没说话,在门口那有个生长得粗壮的年轻男子瓮声瓮气地说,‘’这给我妈气这样,心脏病都犯了,你们得负责吧。‘’

我一看这情形,对方是得理不饶人,就是想讹人的样子。还是先求得对方谅解是上策,实在不行,再想别的办法。

“小陈、小美,快给这位大娘,你叫奶奶吧,道个歉,有错就要承认,好在这个错没给大娘造成什么不良的后果。”我一方面说小陈、小美,另一方面也告诉这家人,我们即使有错,也没给他们造成什么不良后果。

“我们错了,请您原谅”,小陈、小美放下手里的患者,向红衣老太微笑,点头,弯腰,致歉!红衣老太似乎没看到,闭上了眼睛,很难受的样子!

“道歉能治病啊?你们可别气她了,她心脏不好。”粗壮汉子阴阳怪气的说。

‘’真的难以沟通了‘’,我想,‘’他们这是有目的想要讹钱吧。‘’

‘’你们继续看患者吧。‘’我对小陈、小美说。

然后走出去,掏出电话。

一会功夫,保卫科气度非凡的王科长气喘吁吁的来到二诊室。

我没有陪他进去,电话里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。

约10多分钟的样子,王科长脸色铁青,鬓角留着汗出来。

“她骂我,我报警了。”

‘’就是不走,干扰正常医疗秩序‘’。王科长气哼哼地说!

约10分钟后,三个警察出现在我们诊室,其中一个高个子手里拿着本!

这时已经接近中午11点了,警察把我们双方都召集在我们科值班室。

听取了双方陈述,又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了很多。

高个子警察说,声音洪亮,“你们这个纠纷或者叫争议,没有造成双方刑事上,治安上的伤害,不属于我们警方管理范围,这样,你们自己协商解决问题,如果有问题的话,我们随时出警。‘’

‘’收队。‘’三个警察鱼贯而出,高个子在最后,和我小声说,‘’不算什么大事,好好解释一下,也没什么伤害。‘’我向他苦笑一下,点头表示谢意。

午休时间到了,红衣老太占据值班室的床,没有要走的意思!

我把科室人员都叫了出来,“你们先委屈一下,该吃饭吃饭,先不管她。”

在四诊室吃了点饭,我想在电话里把事情向主管副院长高院长做详细汇报,没想到,他说已经了解了,王科长已经向他报告了。

“先把她放你科值班室,冷静一下,下午咱们商量一下,看怎么处理。”

下午上班。

我和陈医生在高院长办公室。

“他家的诉求是要三千块钱,说是心脏病犯了,要检查。你们看看,什么意见。”

“要拿钱,我拿,谁让我没审核好报告就发出去了呢。”小陈说。

“院长,我不同意赔给她钱,我们是有错,可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后果,也没有真的给她带来什么伤害,如果这也要赔钱,我们以后工作还能干了不?”我有些激动。

“她家来个女的,好像是老太太的女儿,还明白点事理,好像在保险公司上班。”

‘’你们先回去工作,我再找他们谈谈。‘’

我和小陈满腹心事地回到科室。

过了一会,我的电话响了,一看是高院长,

“您好,高院长。”

“一会我带着大娘去你那,你亲自给大娘好好查查,都查查,主要是心脏。”

“好,好。”

电话挂断了。

红衣老太躺在我诊床上,温顺的样子。我边给她检查边和她说,“您看我们一天这么多患者,累的腰酸背痛,颈椎病,腰间盘突出,肩周炎都有了,眼睛也不好,回家连电视都不敢看,每个患者来检查都不容易,我们都会尽力去看,生怕有一点遗漏,有一点差错,但是吃饭总会有掉饭粒的时候,人无完人,我们偶尔也可能会出一点小错,需要您谅解。”

“都向你这么说就好了,那丫头不会说话。”红衣老太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。

“唉,不该发生的事啊,您别往心里去,我妈她心焦,我们一上班,家里就剩她自己,我弟弟又不懂事,我把他骂走了。”陪着红衣老太的一个高个子女生说。

“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,话说开就好了。检查一下也好,没事就放心了。”高院长的声音。

“她心脏还行,问题不大,血压高不?”

“有点高,吃降压药呢。”

“行,控制好血压吧,现在看没什么大问题,以后再复查看吧。‘’

“谢谢,谢谢”。

从我的诊室出来,高院长带着她们去了心电室。

......

以后再也没见到过红衣老太,一年后某一天,遇到过她的高个子女儿,谈起她妈妈,她说,她妈妈半年前得了抑郁症......